【摘要】本研究探讨膜拜成员社区心理康复教育长效途径和方法。选取中国某市10处社区10名工作人员和10名膜拜成员,进行半结构式访谈和《一般心理健康问卷》调查。结果显示10名膜拜成员量表初测得分均大于临界值,他们存在注意力不佳、失眠和抑郁情绪等心理问题,经过社区康复教育4个月,采用认知疗法、深入性和互助性的个体咨询及团体教育、立体性和动力性的家庭策略疗法、广泛性和支持性的网络服务方法之后,再测得分上述症状有所下降,膜拜观念得到转变,实践证实这些社区康复教育方法对于膜拜成员可提供长效途径和实用方法。
【关键词】膜拜团体 膜拜成员 社区心理康复 教育路径
一、引言
(一)膜拜团体及其危害的研究概述
破坏性膜拜团体(Destructive Cult Group)是指那些严重扰乱社会安定、威胁人民安全,“具有犯罪性质的伪宗教组织[ (英)凯特·洛文塔尔:《宗教心理学简论》,罗跃军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年,第24页。]”。20世纪70年代起,各类膜拜团体不断发展壮大,其社会破坏性行为屡屡发生:1978年,美国“人民圣殿教”的信徒在琼斯镇发生的集体自杀惨案;1995年,日本“奥姆真理教”在东京地铁站投放的沙林毒气事件;1997年,美国“天堂之门”有39名信徒集体自杀;2000年,乌干达“末日教派恢复上帝十戒运动”700多名教徒集体自焚惨案;2005年欧洲和法国发生了多起崇拜撒旦导致的自杀事件,这些悲剧向公众展示了破坏性膜拜团体的危害性,伤害了成千上万人的生命与健康。我国的膜拜团体也在不断的制造事端,冲击政府机构、骗人钱财以及残害无辜的事件时有发生,严重影响了社会和谐与安定。膜拜问题引起了学术界各领域的重视,并逐渐形成了一个以宗教学、社会学、教育学和心理学为基础的交叉研究领域,在心理测量、成员教育、心理康复、防范机制等方面取得了一些进展。
有研究者指出真正的宗教信仰与抗压、自尊、乐观等积极情绪间存在正相关关系[ Van Cappellen P , Toth-Gauthier M , Saroglou V , et al. Religion and Well-Being: The Mediating Role of Positive Emotions. Journal of Happiness Studies, 2016, 17(2),pp.485-505.]。而膜拜团体采用精神控制则对成员造成了极大的心理伤害。临床心理学观察显示膜拜成员普遍具有认知缺陷、抑郁和焦虑等心理问题,总结了膜拜成员存在7种异常情况:飘忽、梦魇、失忆、念咒、幻觉、自杀和暴力倾向[ Adams, D. L. Contemplative cults, time spent in a cult and dissociation and depression in former members. College of Education of Ohio University, 2008.]。还有研究针对加入膜拜团体的大学生,发现他们的认知能力明显降低,语言表达、文字表达、记忆等方面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害,智力水平也有所下降,不能进行自我思考[ 格雷戈里S.布莱米林:《大学生加入膜拜团体的原因以及校园如何应对膜拜问题》,耿耿编译,《科学与无神论》,2012年第4期。]。玛西娅•里奇(Marcia.L.Rich)等人研究发现,膜拜成员的心理功能受到不同程度的损害,出现认知灵活性和适应性降低,情绪情感麻木迟钝,退行等心理障碍[ Marcia L. Rich. Integrating Shamanic Methodology into the Spirituality of Addictions Recovery Work. Int J Mental Health Addiction 2012,10(3).pp.330–353. ]。美国《精神障碍诊断与统计手册》指出,许多膜拜成员在脱离膜拜团体的初期,都被诊断有明显的精神问题需要治疗。国内李培培等人发现膜拜成员的特质焦虑显著高于非膜拜成员,其生理、心理及社会健康水平都低于非膜拜成员[ 李培培、陈青萍、梁颖等:《膜拜成员特质焦虑与心理健康水平的机理及干预转归》,《中国健康心理学》, 2015年第1期。]。陈青萍等人通过测量膜拜成员与非膜拜成员的自我和谐度和人际信任度,发现前者显著低于后者[ 陈青萍、温辉、毛志宏等:《膜拜成员心理症状特征与焦点解决短期康复方法》,《中国现代医生》,2018年第32期。]。综上,膜拜团体对成员的心理功能和社会功能等各方面都造成了极大损害,有学者将膜拜的伤害定义为一种“心理虐待”[ 中国反邪教协会、美国家庭基金会编:《关爱生命·远离邪教》(内部资料),2004年3月第106-109页。],即将个体随意操纵和使用,不尊重、忽视,甚至伤害其心智、人格和尊严。
(二)社区心理康复缘起与我国发展概况
19世纪末,弗洛伊德创立了精神分析学派,运用心理学理论和方法矫正不良者的案例出现于社会层面。20世纪以后,西方国家将视角转向社区心理健康服务,即在社区服务工作中,运用心理科学理论与原则促进人们的心理健康,以1963年美国通过的《社区心理健康中心法案》[ Rosenheck R. The Delivery of Mental Health Services in the 21st Century: Bringing the Community Back In. Community Ment Health 2000, 36(1).pp.107-24.]为标志,设想在综合性医院周边建立功能多样的社区心理健康服务中心,推动医疗服务和社区功能的融合发展与相互促进,主要是通过两条路径得以发展:一是类似于临床心理学的发展路线,药物+精神医学+心理学三者联合,重视精神障碍患者在走出医院后仍然能够接受社区的心理康复服务;二是通过社区活动发展而来,社区开展各种心理健康服务,包括医疗保健和心理保健,以促进居民的健康水平。社区心理健康服务具有如下特点:以整体社区居民为服务对象;以预防疾病和促进健康为主要目的;以咨询服务、心理健康知识教育为主要形式;以一定心理专业水平的个体为工作者[ 郭梅华、张灵聪:《国外社区心理健康服务及对我国社区心理健康服务的借鉴》,《社会工作》,2009年第1期。]。当前,在一些发达国家,社区心理健康服务已形成了一套比较成熟的体系,并且针对某些不良者也重视个别化、教育化和技术化的浸入,结合心理咨询与心理治疗理论与技术,进行健康教育康复已成为一项重要的工作。
我国的社区心理健康服务起步较晚,主要集中在东部地区,发展尚不均衡[ 方承周、夏凌翔:《我国社区心理服务现状的内容分析》,《社区心理学研究》 2017年第1期。]。由于社会的发展与转型,在2013年以后,从政府和企业、事业分流出来的一部分工作转移至社区承担,心理健康服务的工作有所加强。占归来等人[ 占归来、李晨虎、赵立宇:《社区心理卫生服务对老年人抑郁、焦虑、幸福感的影响》,《上海交通大学学报》(医学版), 2015年第6期。]研究发现,相比于单纯接受社区心理宣教的老年人,与同时接受社区心理咨询及热线服务的老年人,在一年后后者的抑郁和焦情绪显著降低,幸福感显著提升。刘素珍等人[ 刘素珍、徐建平、周坚等:《社区心理辅导实验模型的建构及其价值》,《心理科学》,2003年第1期。]对比了居民接受社区心理服务前后的心理健康水平,发现对居民的心理健康具有积极作用。李贤佐等人[ 李贤佐、李秀琴、倪远伟等:《社区康复治疗慢性精神分裂症疗效研究》,《中国康复理论与实践》,2002年第8期。]研究发现相比于对照组,社区康复组的精神分裂症患者复发率显著降低,同时提高患者的社会功能。以上研究证实了社区心理健康服务对于提高人们心理健康水平和改善精神障碍具有积极促进作用。近年,我国通过各类途径帮助膜拜成员回归正常社会生活的研究为数不少,如魏娜等人[ 魏娜、任林林:《试论叙事疗法在膜拜成员转化中的应用》,《价值工程》,2013年第1期。]根据膜拜成员特殊的心理特点,论述了应用叙事疗法帮助转化的技术和步骤,周娟等人[ Zhou J, Luo Y.R,Chen Q.P , et al.Cult Members’“three-low-and-one-high” Symptoms and Their Solution-focused Brief.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Psychology and Counselling. 2016,8(8).pp96-101.]针对膜拜成员的心理功能不足,采用焦点解决短期疗法进行心理辅导,王逸尘等人[ 王逸尘、梁颖、陈青萍:《膜拜成员健康水平与自我和谐、焦虑关系》,《中国公共卫生》,2017年第5期。]针对膜拜成员自我不和谐与焦虑情绪采用行为疗法矫正都取得了效果。研究证明了心理学方法具有帮助膜拜成员转归的作用。然而,在短期心理帮教之后,如何确保心理康复的长期效果,避免反复已成为了当前形势新的关注点,也成为了各级政府面临的亟待解决的问题。膜拜成员既存在某些心理问题,也存在重新适应、人际交往、技能不足等社会功能问题,其思想教育与立场改变是一个长期过程,是一个涉及教育、个体咨询、家庭支持、监督防控等多维度的协同工作,需要有社区这种固定机构给予帮助。“社区直接对接的是每一个具体家庭和个人,这是发挥社会调节功能的重要场域。……社区有两个属性,一是行政性,二是群众自治组织,有利于开展各种活动[ 朱力、刘玢:《社会调节在社区治理中的作用》,《社会科学在线》,2019年第1期。]”。膜拜现象的“传播和运行倾向于熟人,而社区作为熟人社会的基本单位,决定了它具有膜拜思想传播的契合性,同时也成为工作依托的基础[ 张恒:《反邪教社区治理模式研究》,《反邪教论坛》,2019年第1期。]”。社区帮助的优势是覆盖面广、资源丰富、零距离接触、针对性强、亲和度高、监控精准、成本低、持续渗透,灵活度高。然而,针对膜拜成员这一特殊人员的社区心理康复教育的研究十分匮乏。本研究聚焦于膜拜成员社区心理康复教育长效方法,为其康复与转归提供新思路、新路径和新方法,为相关部门做好该项工作提供一定的理论依据和方法参考。
二、研究方法
(一)研究对象
本研究选取西安市10处关注膜拜成员康复教育的社区,分别从每个社区随机选取一名工作人员和一名膜拜成员作为研究对象。社区工作人员男女各5人,平均年龄48岁;膜拜成员男性3人,女性7人,平均年龄53岁(见表1)。
表1 膜拜成员基本情况分布
(二)研究方法
1.访谈法
本研究分别对每一名被试进行了半结构式访谈,共访谈20人。对工作人员的访谈内容及反映见表2;对膜拜成员的访谈内容和反映见表3。
2.问卷法:
采用《一般心理健康问卷》[ 张杨、崔利军、栗克清等:《增补后的一般健康问卷在精神疾病流行病学调查中的应用》,《中国心理卫生》,2008年第3期。],该问卷有12个项目,每题有四个选项。对10名膜拜成员进行社区心理康复教育前后施测比较,计分方法采用GHQ-12标准法[ 王文强、丁丽君、廖震华等:《12项一般健康问卷中不同计分方法的最佳切分值及筛选特点》,《中华精神科》, 2012年第6期。],即每题选择前两项均记0分,选择后两项均记1分,得分大于或等于3分者表明心理健康状况不佳。
3.统计学方法
采用SPSS 22.0对数据进行统计学分析。对《一般心理健康》问卷得分进行配对样本t检验。
三、研究结果
(一)访谈结果
1.对社区工作人员访谈结果分析
社区工作人员认为,对膜拜成员进行心理康复教育十分有必要,但目前社区很少配备专业心理人员和心理咨询室,缺乏进行追踪测评与相应的硬件设施,他们希望有关部门能出台更细致的方法来指导此方面的工作(见表2)。
表2 社区工作人员对膜拜成员社区康复教育信息的基本访谈内容(可多选)
2.对膜拜成员的访谈结果分析
10名膜拜成员对于访谈内容知情同意并愿意配合。他们的注意力较为集中,应答切题,逻辑比较清晰,无明显思维障碍。有6人认为社区教育更偏重于心理健康内容,感到比较亲和,容易接受;4人表示在有问题时会主动联系社区工作人员进行心理疏导;6人表示希望在以后能接受系统的心理咨询服务(见表3)。
表3 膜拜成员的访谈基本内容(可多选)
(二)问卷结果
10名膜拜成员《一般心理健康问卷》总分均大于临界值3分,分数分别为8分、6分、10分、7分和9分,其中有9人在注意力、失眠、忧虑3个项目中得分为1分。同时,成员存在决断力差、自我价值感低、紧张等表现。在经过社区心理康复教育4个月后,其问卷得分明显降低。
表4 10名膜拜成员GHQ-12问卷前后测结果比较
四、讨论
(一)开展个体咨询是深入性和差异性的社区心理康复方法
一些学者认为,应当在社区设立专门的心理咨询场所并配备专门的心理咨询师,如黄觅、叶一舵指出:“依靠政府的相关部门力量,同时引入专业心理治疗师及辅导人员,并配备相关硬件[ 黄觅、叶一舵:《国外社区心理健康服务发展概况及其对我国的借鉴意义》,《福建医科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0年第3期。],”何华敏等认为:“应在社区开设心理咨询室,提供面对面的心理咨询服务[ 何华敏、胡春梅、胡媛艳:《城市社区心理健康服务体系的构建》,《中国健康心理学》,2015年第7期。]。”然而,在2018年召开全国心理卫生学术大会的信息显示,至2017年底,我国能提供专业心理咨询服务的心理咨询师尚不到3万人,而按照世界卫生组织标准我国的需求量为130万人,虽然取得心理咨询师资格证的人数也不算少,但是真正能提供有质量专业服务的人员并不多。本调查问卷显示,膜拜成员具有注意力难以集中、焦虑、失眠、不自信和自我价值感低等症状。多数成员在访谈中表示,担心社区居民排斥自己,索性不与他人交往,感觉孤独,5号、6号、7号等成员希望有机会接受心理咨询。我们认为针对膜拜成员应该主要采用个体咨询,其优点是一对一的操作,针对性强且具有深入性和兼顾差异性。主要技术和方法如下:
1.角色扮演技术
技术步骤:首先由膜拜成员描述希望解决的问题及相关事件经过、人物、情景;之后由膜拜成员扮演自身,社区工作人员扮演成员的好友或亲人;让成员带着问题去扮演,说明自己的问题;扮演开始后,成员与社区工作人员对话,说出自己的问题、疑惑与纠结, 后者认真倾听并给予积极反馈,引导成员借助自身经验尝试解决问题,帮助他们找到最佳的解决方法,同时引导成员层层深入地认识自己的问题,并在角色扮演中引出未来发展的正性方向;扮演结束时,让成员表达感受并进行总结,社区人员对其在扮演中出现的新观念或新行为给予鼓励以强化效果。
2.认知技术
表4显示膜拜成员心理健康总体状况不佳,表明膜拜成员自评心理健康水平明显低于对照组的非膜拜成员。根据其情况制订社区分级心理康复教育三种类型:一是转化效果反弹的膜拜成员,他们的认识尚不清晰,心理健康状况不佳,膜拜观念有复发倾向。如1号成员痴迷“全能神”,对家人冷淡,也不干家务活,对社区工作人员抵触,还向他人传播“教义”;二是有转化效果,膜拜观念和行为基本消失,但仍有一些观念残余,心理健康水平较差。如2号成员自述害怕“业力”消退会引起身体不好而情绪焦虑,也害怕膜拜团体的报复;三是成员长时间参与膜拜活动使社会适应能力较低,难以适应更新的社会生活。如3号成员总是担心会受到别人歧视,内心自卑而情绪抑郁。我们与社区工作人员对这三类成员的康复教育采取“认知疗法”。认知心理学家艾伯特·埃利斯(Albert Ellis)指出:是人们对事物所持有的信念或观念导致了情绪和行为结果的发生,是对事件“不正确”或“非理性”认知的结果。认知方式对膜拜观念和膜拜行为的产生具有根本性作用。因此,以认知技术作为膜拜成员社区心理康复教育的基本方法, 以改变认知观念为核心帮助成员解决心理层面的信仰问题。矫正1号成员的偏执性认知引起的绝对化思维观念,使她认识到膜拜团体的本质,去除偏见、偏信和偏执的想法;矫正2号成员情绪推理引起的焦虑情绪,膜拜信仰一不会杀灭细菌,二不能使患病器官康复,而极有限度的一点儿安慰反受更多的困扰不可取;矫正3号成员过度引伸引起的自卑心态和抑郁情绪,只有紧跟主流文化才能扩展自己的话题与他人自信的交往。认知疗法的目的是修正非理性认知信念,纠正了认知方式的误区或偏差之后,才能建立正确的现实生活态度。在访谈中4号成员表示,先前总是莫名其妙的心慌气短无法排解,医院检查并没有发现身体有器质性病变,于是听信了“传教者”的灵修方法而误入其中,每日灵修、诵经、拜像,以求得到缓解但并不见效,经过社区心理健康测查和教育才明白那是情绪焦虑问题,源于自己的生活困境和人际关系不良,祷告是改善不了现实问题的,只有改变想法和调整心态,拿出积极的态度才能改变困境。
3.多元化联合方法
胡超群、吴均林等人对澳大利亚社区心理健康服务模式进行了研究,其社区心理健康服务模式采用“双向转诊”制,即“患者→社区心理健康服务中心→医生和案例负责人→门诊或入院诊治→社区心理健康服务中心”[ 胡超群、俞爱月:《中国与澳大利亚社区卫生服务模式比较》,《绍兴文理学院学报》, 2016年第9期。 ][ 吴均林、周指明、巫云辉等:《城市社区心理卫生服务现状研究》,《中国公共卫生管理》, 2004年第4期。]。有健康问题者先在社区健康服务机构就诊,如需要进一步治疗可转诊至医院专科治疗,待达到预期效果后,再转回社区健康服务机构进行后续康复治疗。这种健康服务模式很好的实现了社区健康服务与专科医疗机构服务的对接和合理分工。本文针对膜拜成员提出一套社区心理健康服务的模式:即社区对膜拜成员进行心理康复、教育和监护,包括建立健康档案、定期心理测定、开展个体活动以及心理健康危情管理,所有信息载入网络档案,方便社区与当地医疗机构、高校心理咨询中心、社会心理健康服务机构以及相关部门互通信息,向上极反映工作情况获得支持,向服务机构及时寻求帮助不至于延误,向下面联络每位膜拜成员及其家庭,让膜拜成员在需要专业帮助时,能方便快捷地找到帮助途径。电话、微信和网络咨询等新形式的咨询手段也可成为社区促进成员康复的方法,让膜拜成员在熟悉的环境中接受帮助。访谈中7号成员表示先前有抑郁情绪,便寄希望于“全能神”为其驱除灵魂中的阴暗,于是每日努力诵读“教义”和“祷告”,总认为坚持就能好转,然而一直未见到改观。接受了社区的心理健康教育,他们耐心倾听了自己1个小时的诉说,指出了自己的问题所在,又经社区介绍前往一所医院接受心理治疗,减轻了抑郁情绪,膜拜观念也不再在头脑里闪回了。在访谈中,有6名膜拜成员表示遇到心理问题时会主动寻求帮助,也有人知晓精神卫生中心、医院心理科等求助途径,但仍有3人表示不知道从何处获得帮助,所以也应该广而告知出现问题时的求助途径,如报告社区工作人员、心理热线、信箱或前往地址明确的心理健康服务系统寻求正规帮助。
(二)纳入团体心理咨询是启示性和互助性的社区康复方法
膜拜成员的活动与行为方式具有相似性,本研究问卷调查显示他们具有注意力难以集中、焦虑、失眠以及不自信和自我价值感低等症状,他们在脱离初期都存在社会不适应等问题,访谈中大多数成员表示对于他人能否接纳自己的担忧。杨东等人研究发现:“膜拜成员的社会健康水平显著低于非膜拜成员[ 杨冬、陈青萍、梁颖等:《膜拜成员自我和谐程度与健康水平关系的研究》,《世界宗教文化》, 2014年 第5期。]”。由此,恢复成员的社会心理功能是社区心理康复教育的重要目标之一,重点放在人际沟通技能和社会适应训练两个方面。由社区工作人员引导,以匿名互助组的团体心理辅导形式,将具有类似困惑问题的膜拜成员集中进行团体心理康复教育,通过互相分享经验以达到启发和互助目的,使膜拜成员认识到自己的问题。第1-2周进行人际交流互动,开展“认识你我他”和“风雨同舟”等破冰活动;第3-4周分析自己加入膜拜团体原因以及在其中的遭遇等情况,同时观察他人活动得到启示以改观自己。此时可运用ABC认知法引导成员:导致自身情绪和行为反应的“C”,并不是由生活中的先导事件“A”引起,而是取决于对事件的非理性认知方式“B”,再组织所有成员轮流分析其中一人所面临的问题事件、情绪行为反应及其认知信念,共同讨论和分析这些内容;第4-6周分析自身问题与尝试解决方法。在学会了运用ABC认知方法的基础上,由一名成员叙述问题及其苦恼,其他成员根据事实进行辩驳,提出合理性的信念和适应性的做法,再共同交流与互助启示,结束后让成员在自助作业中记录对自己非理性信念的辩驳,并思考采取合理替代的行为;第7-8周评估效果,交流对抗自己非理性信念的有效方法和完成作业的感受,让成员在团体咨询活动中开阔解决问题的思路和勇气,引导者在此过程中带领组员为解决问题的人给予鼓励,增强成员的自我效能感;第9-10周为收尾阶段,让成员总结自己在参与团体教育辅导过程中的收获及感悟,强化其中的正性内容,让每位成员体验到团体教育所带来的经验,恢复社会功能和重建人际关系的效能感,并展望自己在今后遭遇挫折时能应用学到的方法解决问题。团体结束后可为每位成员颁发自制的互助团体证书,让成员带有仪式感地告别旧的问题,开始新的生活方式。
我们开展了10次团体康复教育辅导活动,成员普遍感觉思维开阔了,精神振奋了,学到了一些克服不良观念和行为的方法。社区也邀请了已转变的和康复成功的前成员进行经验分享和互动答疑,现身说法地讲述脱离膜拜团体和康复的心路经历,以及在此过程中遇到的问题和解决方法。前膜拜成员能体验到膜拜成员的感受并容易共情以增强效果。从“门徒会”脱离的6号成员,在经过团体教育后转变了,她常以自己的经历述说膜拜团体的危害及脱离后的轻松。这种情况类似于心理咨询中的“奇迹想象”,让成员体会到问题解决后的轻快。有几名成员提出希望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志愿工作,社区安排他们派发一些心理健康宣传资料和社区资料整理等工作。这一方面让成员重建人际信任关系,适应正常居民的生活方式;另一方面,体会到做工作的效能感和自身价值感,不再陷入膜拜活动的虚幻之中了。
(三)整合家庭疗法是立体性和动力性的社区心理康复教育方法
西班牙研究膜拜问题的专家佩佩·罗德里格斯(Pepe Rodriguez)指出:“容易被教派俘虏的必要条件之一,是那些在自己家里遇到了麻烦的人……在决定一个人具有信教倾向的诸多因素中,很大一部分都同其家庭内部曾经发生过的种种社会心理变故,有着直接的关系[ 佩佩·罗德里格斯:《痴迷邪教——邪教的本质、防范及处置》,石灵译,新华出版社2001年,第33、43页。] 。”在我们调查中,受到家庭环境影响而进入膜拜团体的占15.9%,社区工作人员在访谈中反映,当上门家访时能明显感到膜拜成员家中气氛紧张,夫妻存在隔阂且交流表面,家人对膜拜成员也较为情绪化,很难进行良好沟通。如8号成员的丈夫常年在外地经商,回到家里也无话可说,她感觉被冷落和心灵孤寂,满足不了感情渴望,便移情至膜拜团体的“功友圈子”里。9号成员也是如此,她参与膜拜团体是因为老来身边无子女,夫妻关系不和睦,朋友拉她“入教”,她感到在膜拜团体中有姐妹可以交流,排解烦闷,时间一长便沉迷于其中了。
研究指出:“家庭背景和家庭关怀能促进成员脱离膜拜团体控制,尤其是防止已转化者重新返回起到显著的帮助作用[ Sirkin,Mark I. Cult Involvement:A Systems Approach to Assessment and Treatment,Psychotherap,1990,27(1),p. 27. ]”。国外偏重于采用多技术融合的家庭疗法对膜拜成员进行教育转化,特别重视家庭康复关系,涉及到家庭生存文化、家庭道德标准、家庭信仰建设、家庭威信与保护、家庭人员的情感、理想和欲望等,通过家庭知识和家庭互动影响成员的思想和行为,以促进成员的转变[ 陈青萍:《国外膜拜研究现状及对我国的启示》,《世界宗教文化》, 2012年第4期。]。膜拜问题对于家庭及其成员而言,类似于一种心理伤害,很可能对家庭生活和成员健康造成影响。对此,我们与社区工作人员安排了一次策略性家庭疗法,该方法强调个人改变有赖于家庭整体的帮助,其特点是将注意点放在家庭人员关系互动上,从家庭角度帮助成员改变行为并解决问题,注重实务和以问题解决为中心,同时对成员施以一定的行为控制。这种方法针对膜拜成员主要聚焦在三个方面:①关系治疗。重建信赖关系,引导8号成员与家人真诚地表达看法,不把问题归咎于某一方,打消家庭成员之间的敌意,重建相互沟通的交流方式;②感情治疗。帮助的关键因素是“爱”的力量,打破家庭关系冷漠的链条,打破那种不能解决问题的冷漠链条,发掘家庭在应对膜拜问题中的帮助资源。家庭是重情讲爱的地方,不过分责备并在成员自尊心不受到伤害的基础上,向她说明膜拜行为是不能被接受的,应该遵守社会规范和探寻积极意义的健身方式;③环境治疗。家庭是一种特殊的心理认可环境,良好的家庭环境有利于成员体验认同感、安全感和归属感。成员在康复过程中,其内心是在悄无声息的激烈斗争中,给他们提供一个能吐露真实想法的环境,让他们体验到家人的关怀。在策略性家庭疗法实施之后,10号成员反映,当她感冒了十分狼狈地回到家中时,家人并未过多指责而是很关心,让她感到温暖和感动,也坚定了告别膜拜团体回归家庭的决心。社区工作人员负责对家庭成员进行后续回访工作,了解心理康复效果并关注仍然存在的问题,也可以选择较为普遍且属于心理层面的问题,将家庭成员集中组建为互助小组,每周分享交流,持续3到5周,提升家庭帮助的能力。在访谈中工作人员提到,难以做到对膜拜成员言行每时每刻的了解,但又需要了解其情况,能得到家庭成员的工作支持,及时反馈膜拜成员的情况,可以及时防范一些危机现象的发生。
(四)构建社区网络服务是广泛性和立体性的社区心理康复教育方法
建立社区心理康复网络服务,给予成员社会支持的方法极为可取,它具有心理健康和生理健康的促进效果。有学者提出了“四级三纵”设想,“四级”分别是指社区心理健康服务站(社区居委会)、社区心理健康服务中心(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区或县心理健康服务中心(区县级医院)、市级心理健康服务中心(市级各大医院和精神卫生医疗机构)。“三纵”分别是指由政府、社会团体和学校开办的心理服务机构,即“一纵”是指由政府出资的心理服务机构;“二纵”是指社会团体开办的心理服务机构;“三纵”是指学校开设的心理服务机构[ 何华敏、胡春梅、胡媛艳:《城市社区心理健康服务体系的构建》,《中国健康心理学》,2015年第7期。]。此网络模式很好地涵盖了各类心理健康服务机构并将之整合为分层的体系,各层级间分类和任务清晰明确,使得心理健康服务得以立体化的呈现。我们结合文献资料以及在社区的调查,探讨膜拜成员社区心理康复教育模式,此模式核心在社区并配备专门负责膜拜成员康复教育工作人员,居委会支持和配合开展康复工作。社区在此体系中主要作用是对膜拜成员进行心理康复、教育和监护。因此,可以设置引导机制,借助网络宣传中华民族的群体身份以消弱成员的膜拜行为,宣传核心价值观引导他们积极的社会心态。同时,建立心理康复档案,内容包括两部分:一是膜拜参与史、加入膜拜团体类型、原因及时间、从事的膜拜活动等基本信息;二是心理康复记录,包括心理健康和社会功能状况、教育过程中评估以及效果等,还要做到定期心理测定、开展个体和团体咨询、教育和心理危情干预等,将所有的信息纳入网络档案留存,方便社区与其他健康机构之间相互交流,为膜拜成员心理康复提供参考信息,实现对他们长效的心理康复服务。
总之,膜拜成员在脱离膜拜团体初期,会存在各种心理困惑问题,而思想和认知方式转变是一个长期过程,采用社区心理康复教育可以提供不间断的延伸教育,以利于巩固成员的康复效果,最终达到膜拜行为的根本性转变。
构建系统化膜拜成员社区心理康复教育途径与方法图归纳如下:
图1 膜拜成员社区心理康复教育途径与方法
(来源:《心理学研究膜拜问题学术论文》2021年4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