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国际膜拜团体研究会( ICSA) 转型以来,倡导学术交流与实际工作并重。2016 年ICSA年会展现了国际上膜拜团体研究领域关于膜拜团体警示教育、脱教咨询与社会治理、膜拜伤害及其测度、膜拜团体前成员康复四个维度新的视角和关切。中国学者的膜拜团体研究主要体现在中国现代化进程中的邪教认定与治理、中国的社会救助与帮辅、邪教与媒体传播、邪教警示教育、膜拜伤害及其测度等方面。邪教的认定、邪教危害程度的标定、邪教形成和伤害成员的机制,将是今后邪教研究的重点。
[关键词] 邪教; 反邪教; 膜拜团体; 国际膜拜团体研究会
2016 年6 月29 日至7 月3 日,国际膜拜团体研究会( the International Cultic Studies Association,简称ICSA) 2016 年年会在美国达拉斯举行。笔者曾经通过膜拜团体研究会2012 年年会考察了国际膜拜团体研究的动向。[1]( P523-535) 2012 年至今,中国每年都有不同学术机构的学者参加国际膜拜团体研究会的年会。通过对国际膜拜团体研究会2016 年年会的观察,审视国际邪教问题研究的新动向及相关背景。
一、 国际膜拜团体研究会
从剧烈斗争向柔性治理转型国际膜拜团体研究会的前身是美国家庭基金会( American Family Foundation,AFF) ,创立于1979 年,是迄今为止国际上规模最大、最有影响的研究邪教问题的全球性非政府组织。ICSA每年组织的年会,由各国研究邪教问题的人文社会科学领域学者、心理帮辅专家等专业人士参加会议。该组织的目的是为了组织开展研究和教育活动,从专业和科学的角度帮助涉入邪教的成员脱离团体并免受伤害。
20 世纪80 年代初北美的反邪教运动在一系列悲剧性群体事件如天堂之门、人民圣殿教成员自杀之后兴起。AFF 对膜拜团体采取的立场是强硬的和批判的。在朗高尼( M. Langone) 编辑的《离开膜拜团体而恢复: 帮助心理和精神虐待受害者》的论文集[2]( Pxvi-xix) 中,心理学家玛格丽特·辛格( Margaret Singer) 在序文中将人民圣殿教( the Peoples Temple) 等组织归为采取精神控制的邪恶组织( evil organization) ,指出一些极端新宗教运动使用心理操控伤害成员,号召人们通过攻击膜拜团体领袖、教义及其活动与之做斗争。ICSA 的学术资源主要来自精神病学的理论和实践。在当时北美邪教警示运动的大背景下,过于简单的对抗态度和方式使得从事新宗教研究、社会学研究、政治学研究、法学研究、无神论研究的学者很少参加AFF 和ICSA 会议。1997 年以来AFF 的年会内容主要关注心理操控与虐待,会议均在北美召开,与会者以社会帮辅和警示教育等实际工作者为主。1999 年其他国家的专家学者开始关注这个组织。此后的10 年中,每届年会都以“理解膜拜团体和新宗教运动———专家、研究者、前成员和家庭的视角”为主题,试图吸纳来自不同国家、更多样的人群参会,甚至邀请一些邪教成员进行对话,会议地点和组织者也逐渐国际化,形成了稳定的国际网络。为了更好地兼顾国际维度和学术维度,AFF 于2004 年正式更名为ICSA,完成理念、策略和组织运营上的重大转型。从2010 年开始,ICSA 每届年会开始设置更为聚焦的主题( 表1) ,兼顾实际工作与学术研究。
ICSA 宣称,它是一个由关注膜拜团体、替代运动及其他环境中受心理操控和心理伤害人士组成的全球性网络。该研究会收益免税,支持公民自由,不依附任何宗教或商业组织。其使命是用研究和专业的视角教育公众并帮助那些受过伤害的人。该会提供的平台和服务包括: 大会、工作坊、地方会议、专门演讲、研讨会、电子图书馆及多种期刊和出版物、膜拜团体信息咨询与评估,还包括与涉入膜拜团体的家庭及前成员、帮教专家、学者组成的网络联系等。ICSA 提出,致力于运用学术和专业研究分析家庭和个人的膜拜经历( cultic experiences ) 招致的现实问题,[3]( P13) 并协助专业人士进行帮助和预警。
膜拜团体研究是跨文化和跨领域的,需要公开的表达并考虑多种多样的观点。ICSA 期望与世界各地相关组织、团体和个人建立联系。ICSA 不主张开具邪教清单,认为某些特定组织和运动在不同时空会发生变化,因此使用描述性的形容词cultic ( 膜拜的) 来代替名词cult ( 膜拜团体) 更为合适。ICSA 的策略从原来的单纯“反膜拜团体”,过渡到淡化对抗,倡导不同群体之间理性平等对话,加强对危险组织的警示教育和对邪教组织成员的帮辅救助。可以认为,ICSA 在理念和工作方式上的这种转型是成功的。
二、 2016 年达拉斯年会:从膜拜团体和高控制组织中康复
国际膜拜团体研究会2016 年年会由ICSA 与加拿大膜拜告知( Info-Secte /Info-Cult) 联合主办,大会主题为“从膜拜团体和高控制组织中康复”( Recovery From Cults and High-Control Groups) ”。本届年会的205 位参会者中,有学者、研究者、帮辅专家,也有膜拜团体前成员和现成员及其家庭成员、神职人员、教育工作者等。其中,前成员参会比例最高,是ICSA 最关注的群体,多种活动都围绕前成员展开。110 名分会、工作坊和墙报的报告人或作者来自13 个国家,包括美国、加拿大、中国、英国、法国、德国、荷兰、瑞典、波兰、澳大利亚、日本、西班牙、尼日利亚等膜拜团体多发国家。其中美国人最多,其次是加拿大人,11 位中国报告人或墙报作者占报告人和作者总人数的1 /10。主办方强调,大会的内容不仅限于“从膜拜团体和高控制组织中康复”,分会报告、专题讨论会、工作坊的话题可以涉及膜拜团体现象的各个方面,包括受伤害者的视角、心理学和社会操控、宗教狂热、恐怖主义、执法、治疗、预防,以及关于膜拜团体操纵与伤害的法律、社会、公共政策各个方面。
由于参会人员成分多样,参会者的立场和价值观不尽相同,如有一定比例的前成员及其家属可能会对特定的膜拜团体产生怨恨情绪。ICSA特别强调,年会对不同背景、不同观点的人士都一律开放,鼓励平等而理性的对话,报告人的观点和立场不代表ICSA 管理层、职员或支持者。年会以帮教膜拜团体成员和警示为宗旨,不同于封闭的膜拜团体,坚持致力于思想自由、言论自由与宗教自由。ICSA 强调并希望各方都理解ICSA 会议的重要性和特殊性。ICSA建议有康复需求的膜拜团体前成员参加工作坊。
此次年会的主要形式包括: ①全体大会: 开幕式、闭幕式、颁奖,②专题讨论会,③工作坊,④分会,⑤墙报,⑥凤凰计划( PhoenixProject,前成员文艺作品展) 。
9个工作坊包括: 精神健康工作坊、教育工作坊、膜拜团体前成员康复工作坊、研究工作坊、家庭工作坊、拼贴画艺术工作坊、膜拜团体第二代成年前成员育儿工作坊、膜拜团体中作为家长的前成员工作坊、基督军修会( Legionariesof Christ) 和平信徒运动( Regnum Christi) 前成员工作坊。12 个专题讨论会包括: 前成员的负罪感与自我原谅、对圣经类膜拜团体成员创伤的帮辅、家庭成员( 亲属曾加入膜拜团体) 讨论会、对强制说服模式的评论、在一个达拉斯膜拜团体中的生活、来自中国的经验研究、脱离膜拜团体后的性康复、脱离膜拜团体之后的生活、关于同一膜拜团体的三种不同体验、揭露独立浸信会运动( Independent Baptist) 、为精神治疗提供港湾、奎师那知觉运动( HareKrishna Movement) 50 年。
在讨论会的报告中涉及的膜拜团体包括: 基督军修会( Legionaries of Christ) 和下属的平信徒运动( Regnum Christi) 、摩门教、独立浸信会运动( Independent Baptist) 、超越冥想( TranscendentalMeditation) 、falungong、全能神教、门徒会、血水圣灵、耶和华见证团( Jehovah's Witnesses) 、三位一体基金会( Trinity Foundation) 、新使徒改革( New Apostolic Reformation ) 、统一教( UnificationChurch) 、奎师那知觉运动( Hare KrishnaMovement) 和科学神教( Scientology)。其中,基督军修会( Legionaries of Christ) 和下属的平信徒运动( Regnum Christi) 举办了4 场工作坊,被提及最多。
在闭幕式上, 在该领域工作30 余年的FECRIS ( 欧洲膜拜团体研究与信息中心联合会)派驻联合国主要代表和科学委员会委员、美国思想改造顾问、reFOCUS 董事大卫· 克拉克( David Clark) 获得终身成就奖。另一位获得终身成就奖的是精神健康咨询专家、膜拜团体信息、干预和教育专家、艺术家兼作家约瑟夫·西姆哈特( Joseph Szimhart) 。ICSA 董事会主席史蒂夫·艾切尔( Steve K. D. Eichel) 获得赫伯特·罗斯戴尔奖( Herbert L. Rosedale Award) 。
三、 邪教治理的四个维度
邪教治理有四个维度: 膜拜伤害及其测度、膜拜团体警示教育、脱教咨询与社会治理、膜拜团体前成员的康复。2016 年ICSA 年会的报告主要就体现在这四个维度上。
1. 膜拜伤害及其测度
膜拜团体研究( cultic studies) 的基础是对膜拜现象( cultic phenomenon) 的确认。需要对组织内存在的操控( manipulation ) 、欺骗( victimization) 进行社会学意义上的揭示,如精神操控与欺骗、信息封锁、经济欺诈、性侵犯、人口贩卖等行为。对组织造成的虐待( abuse)和身心创伤( trauma) 进行科学确认,通过临床观察和心理测试,确认膜拜成员的生理和心理症状,检验“膜拜现象是否造成伤害”“造成何种伤害以及程度如何”。这些研究可以为膜拜团体前成员的身心康复、回归社会提供经验支持。
20 世纪70 年代以来,随着膜拜团体运动的发展,学术界开始关注膜拜团体成员的精神创伤,首先是通过临床观察和心理测试对这些伤害进行描述和确认,然后是找到客观的测定标准对伤害进行测度,这方面的研究逐渐成为心理学界对膜拜伤害现象研究的主要方向。1994 年,威廉·钱伯斯( William Chambers) 、朗高尼和亚瑟·都尔( Arthur Dole) 根据对308 位受试者就112 个问题对其团体的评估所做的回应,开发了一个28 项团体心理虐待等级体系( the Group PsychologicalAbuse Scale,GPA) ,[4]( P88-117) 作为对那些经常性地或者系统地对团体成员进行心理虐待的方法进行测量的评价体系。目前,GPA 已经翻译成西班牙文和日文,并且已经用于全世界数十项以上的研究。这次会议上,杰西卡·利塞特·佩尔多莫( Jessica Lissette Perdomo) 使用团体心理虐待等级体系评估了在高控制群体中的个体经验,研究了膜拜团体对成员的边缘性人格障碍( Borderline Personality Disorder) 造成的影响。
在一些邪教组织中,会存在心理虐待行为来招募和稳定成员。团体心理虐待通过系统的、持续的压力、控制、操纵和强迫来统治教派成员。卡门·阿尔门德斯( Carmen Almendros) 团队认为,需要对这些虐待进行严谨的分类和定义。他们提出了一个分类系统( taxonomy) ,来定义受到团体心理虐待的成员所经受的主要困扰。这个分类系统并不是标准化的心理障碍,共包含了4大类主要困扰: ①情感困扰( 焦虑、恐惧等) 、②认知困扰( 决策困难等) 、③关系与社会整合困扰( 缺乏社会技能等) 、④其他问题行为( 如性行为困扰) 。其中,情感困扰最为常见,特别是悲痛感和迷失体验。这一分类系统可以更有效地界定和评估与团体心理虐待相关的心理困扰,在学术和应用领域发挥作用。
创伤后应激障碍( Post-Traumatic StressDisorder,PTSD) 是指个体经历、目睹或遭遇到严重的创伤,或躯体完整性受到威胁后,所导致的个体延迟出现和持续存在的精神障碍。PTSD的发生与很多因素相关联,包括家庭、社会心理因素和生物学因素。多尼·维特赛特( DoniWhitsett) 曾经发现成长于膜拜团体家庭的儿童存在PSTD,导致生理—心理发育异常。[5]( P216-226)PTSD 的诊断与分析需要专家判断,为了使患者更好了解身体情况,塔玛拉·福斯耐特( TamaraFosnight) 开发了一种简易方法来对PTSD 患者描述其身体基本状况。
在“来自中国的经验研究”分会,陈青萍及其研究生对陕西63 名门徒会成员进行量表测量,结果显示其在身心健康、人际关系、心理控制源等方面的分值都异于普通人。她们还报告了代币法对门徒会成员进行心理干预的有效性、门徒会成员心理特征与膜拜行为的关联等。
2. 膜拜团体警示教育
膜拜团体警示( cult awareness) 教育是ICSA每年年会的重点。对造成身心伤害的邪教组织进行及时揭露和警示是ICSA 的主要工作之一。这方面的工作具体包括膜拜团体的历史与文化研究、教主的欺骗性研究、膜拜团体的动力学、膜拜团体与媒体、学校教育中的膜拜警示研究等。ICSA 专门成立了ICSA 纽约教育拓展项目,为当地提供膜拜团体警示和教育资源,提升公众意识,提供优质信息和专业解答。大卫·克拉克系统考察了自20 世纪80 年代以来圣经类膜拜团体在美国校园的发展和干预情况。他指出,青春期青少年存在的心理诉求和心理问题有相似性,学生阶段受到膜拜团体的伤害可能影响终身,使得几十年来校园里不断重复着相似的膜拜团体招募和侵害故事。大学教师、帮辅和膜拜团体干预专家、家长和媒体的信息共享与合作具有重要意义,要不断有效地向公众及时揭露危险组织的准确信息。切尔莎·范帕瑟基( Chelsea von Pasecky) 比较了伊斯兰国恐怖组织和其他高控制群体的招募方式,指出膜拜团体研究的很多视角和工具都可以应用到恐怖主义与极端宗教研究领域,国际反恐界应当与膜拜团体研究界进行合作,在去宗教极端化、反对恐怖主义方面做出新的贡献。
洪帆考察了由教主左坤领导的“血水圣灵”的组织结构、运作机制及其犯罪案件,认为血水圣灵组织是一个典型的膜拜团体,不适合用新宗教运动进行归类,并向国际专家学者澄清了中国政府基于保证人权、保护公民在关于邪教认定和处罚方面制定的相关法律条款。陈天嘉考察和比较了falungong 、华藏宗门( 吴泽衡) 、中功( 张宏堡) 、全能神( 赵维山、杨向彬) 、科学教派( L·罗恩·贺伯特) 、超觉静坐( 玛哈瑞诗) 、奥修灵修( 奥修) 、统一教( 文鲜明)的教主传记,分析了不同文化背景的膜拜团体在传记中展现教主超凡特质的共性和差异。他提出,一些受到指控的犯罪教主常常将法律制裁编造成自我牺牲和殉道写入个人传记来进行自我美化,如中功、falungong、华藏宗门、统一教等,殉道情节加速了组织的极端化和政治化。
尼日利亚的校园近年来不断受到秘密膜拜团体的侵扰。阿德索吉·欧尼( Adesoji A. Oni)和伊迪斯·阿鲁佛哈( Edith Alufohai) 指出,尼日利亚作为发展中国家,其政治、经济、科技水平深刻影响着教育理念和青少年的思想状况,一些秘密组织通过诱骗、强迫、志愿者等方式进行招募且规模不断扩大,成为该国不可忽视的重要社会问题。卡洛琳·杰维斯( Carolyn Jervis) 利用加拿大阿尔伯塔大学的替代性宗教( AlternativeReligions) 品梳理了膜拜团体如上帝之子通过视觉艺术、印刷品文化进行招募、推广的过程,揭示了膜拜团体如何利用动漫、文学作品制作符合青年人的口味的印刷品以获得社会认可。里克·罗伯森( Rick Robertson) 分析了位于达拉斯的一个称作三位一体基金( TrinityFoundation) 的组织的特征,确认其本质是一个伪基督教膜拜团体。提亚· 雷布霍兹( TiaRebholz) 揭示了一个称作新使徒改革( NewApostolic Reformation) 的高控制伪基督组织的特征及其全球传播情况。范宝祥分析了互联网时代邪教传播的新特点与中国邪教警示教育工作的新趋势。山口贵士( Takashi Yamaguchi) 介绍了日本的大学应对奥姆真理教等膜拜团体校园招募采取的最新措施,包括开设专题教育讲座和日本校园信息共享交流网络等。
3. 脱教咨询与社会治理
脱教咨询( exit counseling) 是目前劝说离开膜拜团体的主流方式,由干预专家与家庭成员进行各种劝说工作,逐渐让当事人恢复批判性思维,这包含很多技巧和策略,各国经验不尽相同,从事工作的机构包括政府组织、专业咨询机构、志愿者等,还涉及社会治理和相关法律及人权问题。早期膜拜团体脱教方式是找志愿者对家属进行强制反洗脑( deprogramming) ,手段相对激进,一些家庭甚至要求脱教专家将亲属从教派中绑架回家再进行劝说,这些做法受到争议,而且可能造成二次伤害,已经逐渐被摒弃。世界各国在帮助邪教成员摆脱邪教组织的影响和回归正常的社会生活方面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但是由于文化和社会制度的不同,不同国家对邪教成员所采取的救助措施和手段有比较大的差异,甚至造成了彼此的不理解或误解。中国学者在此次分会上利用详实的资料和案例分析展现了中国社区、街道保障膜拜团体受害者的措施。
张增一基于中英文主要报纸关于救助邪教成员的有关报道,比较系统地梳理了中国、美国和英国等国家在救助膜拜团体成员方面出台有关的政策、采取的具体措施和手段,并从中西文化差异的角度探寻这些政策措施背后的社会根源。他提出,在膜拜团体成员救助问题上,世界各国应相互交流各自的成功经验和做法,重在关心救助政策措施的有效性,增进交流和理解,从文化背景的差异而不是政治制度的因素客观地看待或评价各自救赎政策和措施的有效性。
李建会考察了中国气功类邪教的脱教策略和方法,他分析了1979-1999 年中国气功热和特异功能热的历史文化背景,认为气功类邪教不同于西方邪教的特征,如为了祛病强身或追求神奇力量等最初动因所起的作用,系统梳理了中国10余年的脱教帮辅经验和成功案例。
叶青考察了2013 年12 月28 日中国政府取消劳教制度对推进膜拜团体治理现代化进程的作用。她提出,劳教制度曾经有合理性,和乡约民教一样只是在特定历史时期起作用,是对现有法律体系不足的补充,但存在明显的程序缺陷。中国主流社会在膜拜团体治理方面推动采取了一些替代休闲健身方式如广场舞和健康气功等,不断完善医疗健康体系,举办法律学习讨论班、家访等各种方式进行警示教育,取得很好效果。针对2016 年6 月美国国会通过343 号决议指责中国政府侵犯falungong习练者人权、活摘其器官等问题,叶青指出,该决议的依据是大卫·马塔斯( David Matas) 、大卫·乔高( David Kilgour ) 和伊森·葛特曼( Ethan Gutmann) 等人的著作和报告,马塔斯书中的所有52 条证据都是间接证据,来自猜测和估计,葛特曼还因涉嫌诽谤台北市长柯文哲参与器官贩卖而收到柯文哲的律师函。因此,带着有色眼镜、利用猜测的“证据”为基础来评判和指责中国,丝毫没有建设性。
露娜·林德赛( Luna Lindsey) 分析了近十年来利用互联网和社交网站揭露摩门教欺骗的各种网站信息。她认为,在网络上发现所在教派的负面信息可以导致现成员的信仰危机和认知失调,所受创伤程度不亚于前成员脱教之后的各种创伤。因此,在脱教帮辅工作中,帮辅专家可以利用前成员建立的社交网站社区,为尚未脱教但已经发生信仰危机的成员提供协助和支持。
4. 膜拜团体前成员的康复
膜拜团体成员在脱离组织之后,会表现出多种不良症状甚至出现反复,需要心理治疗师的帮助。前成员是ICSA 会员的主体,前成员的康复工作是ICSA 的重要使命之一。每年的ICSA 年会都设有专门的康复工作坊,前成员们在一起相互鼓励本身也是有益的。
性康复专题讨论会是2016 年年会的关注热点之一。史蒂夫·艾切尔( Steve K. D. Eichel)指出,多数膜拜团体对性有着极端负面的看法。膜拜活动通过羞辱、压抑、多偶制等方式对性少数人群( 同性恋、双性恋、变性人等) 进行转化,强迫他们变得“正常”,这被心理健康组织认定为有害。其他常规的性行为也被膜拜团体进行惩罚和羞辱。一些极端组织如“上帝之子”甚至操纵成员进行性工作甚至儿童性虐待,奥修灵修鼓吹个人解放制造一种虚假的性亢奋。他强调,需要一种结构化的路径来进行性康复治疗,包括心理教育、个人心理疗法、性疗法、团体心理疗法、家庭心理疗法的组合。一些排他的宗教家庭基于“与世俗隔离”的教义,阻碍和限制成员在认知、社会性、人际和道德上的发展,这不仅造成了童年创伤,也严重影响成年后的心理健康。ICSA 脱教咨询专家约瑟夫·凯利( Joseph Kelly) 指出,解离( Dissociation) 是一种人格、记忆、意识整合功能中出现的障碍,是一种恍惚状态,实际上是一种防御机制。在膜拜团体中,毒品、酒精、节奏感强的声音、吟诵、冥想、催眠、长时间祈祷都可能导致这种恍惚状态。在此种情形下,个体不会正常处理信息,丧失批判性思维、独立判断和决策能力,无法区分现实与想象。在膜拜团体中,一个人容易进入解离的状态并成为习惯。在康复过程中,常常有人因为上述声音、图像等回忆出现反复,实际上是个人心理脆弱区域的显现。
四、 邪教研究的新焦点
自2012 年北京地区一些学术机构的学者陆续关注和参加ICSA 年会之后,5 年来已经在ICSA 的国际平台就中国现代化过程中的邪教认定与治理、中国主流社会对邪教成员的救助与帮辅、邪教与媒体传播、邪教警示教育、膜拜伤害及其测度等话题进行了广泛而深入的交流,体现了中国邪教及其治理的现状与关注焦点,形成了较为成熟的研究方向与特色( 表2) 。国际膜拜团体研究会的学术和实践工作与中国反邪教工作最为接近,虽然该组织与中国大陆主流社会在一些问题的看法和做法有所不同甚至相反,但是ICSA 欢迎来自中国的学术和专业工作。
从2016 年ICSA 年会来看,邪教的界定始终是关注焦点,是膜拜团体研究的首要问题,是邪教警示、治理、帮辅工作的基础。2016 年涉及膜拜团体警示的分会报告中几乎都涉及邪教的界定。在ICSA 年会闭幕式报告中,美国资深帮辅咨询师道格·邓肯( Doug Duncan) 指出,圣经类膜拜团体在当今美国发展速度最快,在甄别与界定方面特别值得注意。虽然ICSA 采取不开具邪教清单的策略,但是ICSA 欢迎各种经验研究和信息来支持确认某个危险的组织。
给人造成身心和财产伤害是邪教的核心特征之一。1985 年AFF 给出的膜拜团体定义被广为引用,这个定义就是一个群体或运动,该运动展示出对某人、某个思想或事物过度的忠诚和奉献,利用不道德的操纵手段进行劝说和控制,以实现该组织领袖的目的,并给组织成员及其家庭、社区造成伤害。[6]( P117-134) 对伤害的客观测度一直是ICSA 的关注热点,作为一个被广为使用的测量工具,ICSA 所开发的GPAS 为测量团体心理虐待提供了一种有效途径。
目前最新的关注焦点是GPAS 在不同文化不同区域的适用性问题,这对于完善GPAS 的指标设计和GPAS 理论体系,丰富GPAS 案例数量具有重要意义。本世纪以来,随着媒体、政府、学界和非政府组织的揭露、反对和干预,破坏性膜拜团体的恶劣行为有所收敛,大型恶性事件相对减少。但是,随着一些组织转入地下,组织形式发生变化,活动更隐秘、更难以辨别、危害更深、更难以处理,并不断涉及反政府、恐怖袭击等犯罪活动。世界范围内,邪教与反邪教之间的斗争进入复杂化、常态化、胶着化状态。此次年会中,从涉及社交新媒体、极端宗教和恐怖主义的报告中发现,邪教组织的运行机制和动力学正在发生新的变化。2017 年国际膜拜团体研究会将联合膜拜告知、法国精神控制研究与分析学会共同举办“膜拜团体的动力学与极端化”主题年会,反映出人们对邪教运行机制问题的关注。
膜拜团体研究是重要的跨学科领域,正在形成自己的学术规范和独有的研究方法。重要国际学术期刊仅“falungong”问题就涉及地区研究、社会学、人类学、医学、国际关系、传播、宗教、政治等24 个学科范畴。[7]( P206) 如果能够结合其他邪教问题交流平台,如“救赎团体”研究、新兴宗教研究、汉学、器官移植、精神病学、医学伦理、当代中国研究、无神论等学圈和机构,不断吸收新的理念、视角和工具,势必在邪教界定、伤害程度与运行机制等前沿焦点问题上产生理论和实践意义并重的成果。(来源:《北京社会科学》(CSSCI),2016)
注释:
[1] 陈天嘉、任定成. 从2012 年ICSA 年会看膜拜团体研究的新动向[J],文化研究,2012 年秋季號縂第15 期.
[2] Singer M. Preface [C] / /. Langone M. Recovery from Cults: Help for Victims of Psychological and Spiritual Abuse,New York: W. W. Norton & Company,1993.
[3] Langone M. Introduction to the Conference: Cults, Psychological Manipulation,Cultic Groups and OtherAlternative Movements [C] / /. 2005 ICSA Conference Madrid Book of Abstracts. 2005. p13.
[4] Chambers W,Langone M et al. The Group Psychological Abuse Scale: A Measure of the Varieties of Cultic Abuse[J],Cultic Studies Journal,1994,11 ( 1) .
[5] Whitsett D. The Psychobiology of Trauma and Child Maltreatment [ C ] / /. Nowakowski P. ThePhenomenon of Cults From a Scientific Perspective.Cracow,Poland: Dom Wydawniczy Rafae. 2008.
[6] West,L J & Langone M. Cultism: A Conference for Scholars and Policy Makers [J]. Cultic Studies Journal,1986. 3.
[7] 任定成. 重要国际学术刊物1999-2008 年涉及“falungong文献的分析[C] / /. 破坏性膜拜团体研究国际学术会议论文集,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9.Tangle and Stalemate between Cult and Anti-Cult: A Review of ICSA 2016 Annual Conference CHEN Tian-jia ( Department of History,University of Chinese Academy of Sciences,Beijing 100049,China) Abstract: International Cultic Studies Association encourages both academic communication and professional practice after its transformation. ICSA 2016 Annual Conference reveals new perspectives and concerns from four dimensions in field of cultic studies as follows,cult awareness and education,exit counseling and social governance,harm in cults and its measurement,recovery of ex-members. Cultic studies in China mainly focus on cult identification and governance in the nation's modernization process,social assistance and helping in China,cult and media communication,cult awareness,harm in cults and its measurement. Cult identification,measurement of scale of cult abuse,mechanism of cult formation and abuse would be priority research areas in field of cultic studies in the future.Keywords: cult; anti-cult; cultic movement; International Cultic Studies Association
编辑:暄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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