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门徒会教义与行为

门徒会的教义在它的宣传材料中有完整的体现，这些资料有80多种，主要有《七步灵程》《闪光的灵程》《慈祥的母爱》《火烧荆棘》《圣灵与奉差》《神国与永生》《打倒东方风俗》《灵歌百篇》《复活之道》等。其中《七步灵程》是季三保自己口述而成，在门徒会教义中最为重要。

与所有的邪教一样，门徒会也坚定地宣称“世界末日来临”，《七步灵程》渲染末日光景，那时，神要毁灭这个万恶的世界，“地震、火灾、洪水、冰雹、瘟疫、蝗虫、风暴等将袭击人类，坏人要死光，好人也会死掉一半”，在最后的大灾难面前，根据信“门徒会”与否，人群自然分化，“信教的上天堂，不信自动下地狱”，坏人死了应该，可好人为什么也死掉一半，人们很迷惑，门徒会解释说，好人也有不信教的，信教也不一定信的门徒会，即将到来的大灾难，就不保护那些不信教、不信门徒会的“好人”。这样别致地设计教义，当然为了聚拢更多的信众。季三保宣称基督很快再来世间，具体时间为1997年7月1日。既然世界末日已到，也就没必要男婚女嫁、耕种收割、牧养牲畜，孩子不必上学，钱存在银行更枉费心思，白白送给别人使用。预定的“末日”到了，世界却不见末日光景，坚定声称“世界末日”的季三保本人，却在预定的“世界末日”之后不久即命赴黄泉。门徒会的高层又说世界末日改在2000年1月1日，那时水会变红成血。不过，门徒会的信徒一吹气，血水就能变成清水，不是门徒会的人就必须喝血水，不喝还不行，正直的神凛然催逼，喝了又一定得死。2000年到了，预期的“血水”也没有出现，这次高层根本不作解释，但门徒会上下似乎全部忘记神的警告没应验这档子事，信徒痴信“三赎”如故。

关于祷告，《闪光的灵程》记述了季三保的许多神迹。他祷告时能看到天堂、地狱、全地球，能看透人的肺腑心肠，能听到神的声音。而且这些在“三赎”这里习以为常。季三保一次祷告时魂游象外，看见了天堂，神父坐在宝座上，耶稣坐他右边，天使军摆两行，原来季三保是上帝之子，受命于天。对神学一知半解的邪教主，解说神的时候经常有令人惊讶的创造性发现，其实这些“发现”离不开北方戏曲舞台的影子。有时候，邪教主和他的团队自己也分不清那些事发生过，那些事只是想象和希望。可以肯定季三保没有读过《天平天日》这本书，但他对于天上上帝居室的格局，人员的座次与洪秀全“转天”回来时说虽说上帝的家庭一模一样，原来邪教主的心思能够隔代相通，惺惺相惜。

门徒会教义中关于上帝的部分更为荒诞，这与季三保的小学文化水平相关。他不理解基督教的三位一体神学观，便对此任意解说，令神学蒙羞。他说父神有一个独生子，他是基督，基督与圣灵是夫妻，圣灵当然是父神的儿媳妇。基督受命道成肉身来拯救人类，他的妻子圣灵随即也成为肉身降临凡尘。门徒会把基督与耶稣分离，以为耶稣就是一个普通的人，在耶稣受洗时，“基督的灵”降在耶稣身上，从此，耶稣才成了基督。既然如此，基督的灵也可能离开耶稣的肉身，如果需要，再次从天上下来降在他人身上，比如季三保。他把基督再次成为肉身解释为：圣父从耶稣身上取走了基督的灵，放在了三赎的身上。耶稣和三赎是基督的灵在两个身体里运行。照此推断，基督虽已二次“道成肉身”，但耶稣本体仍然在天上，直等到世界末日他要再来。这是中国庸俗神学的认识，从民间宗教的一个神灵无数次降临凡间，到洪秀全以耶和华第二子的身份下凡称天王，都属于这样的庸俗思维。季三保比洪秀全高明一点点：他虽然给天父安排了长子，却没有安排次子，他不是上帝的儿子，而上帝随时可以把长子的灵取来赐给他季三保，那么季三保仍然是上帝的独子，也应该叫“天子”。他没有给上帝安排妻子，只有天父，没有“天母”，这可以省去不少麻烦。不过上帝居然有“儿媳妇”，透出季三保仍然浅薄庸俗，他说“天嫂”“天兄”（耶稣）实是一人，却又显出这位乡民的狡黠，为他的教会人员领导职位安排埋下伏笔。

季三保车祸而死，以正常思维，可以完全否定门徒会的教义：连季三保的生存价值都是疑问。既然耶稣道成肉身“季三保”来拯救世人，为什么世人包括门徒会的信徒受难依旧，季三保却不告而别？但邪教的独特非理性思维却利用车祸事件坐实了季三保“道成肉身”的身份。门徒会声称，季三保比耶稣受苦更完全，他弥补了耶稣的不足。耶稣没有受更多的苦，三赎（季三保）道成肉身替我们受了我们每个人所应该受到的苦，他才配担当我们每个人的罪。他里面装着神的灵，上与神沟通，下与人沟通，有人的一面，也有神的一面，成为“中保”。门徒会引证《圣经·以赛亚书》：“耶和华却定意将他压伤，使他受痛苦；耶和华以他为赎罪祭。他必看见后裔，并且延长年日，耶和华所喜悦的事，必在他手中亨通。”他们说，经书中那个“压”字，恐怕以赛亚先知本人也不知道确切所指，后来的讲经人更不知道——三赎由于车祸离世。耶稣却不是被‘压’而死，他死在十字架上，三赎却是被车“压”死的，他才应验了《圣经》的预言，他才是真的耶稣。这节经文说“他必看见后裔”。耶稣没有儿女，三赎才有儿女，因此，在当今时代，基督就是三赎季三保，“除他之外，别无拯救”。

门徒会教义虽然简单，粗鄙不成体系，但它的教规却严整而细密。

季三保钟情于数字“七”，门徒会实行“七七建制”，层级分明，体系严密。从上到下，分为七级。

第一级，总会——门徒会的“中央”。

第二级，大会——七个大会，对应全国东北、华北、西北、华中、东南、华南、西南七个大区。

第三级，分会——四十九个分会，对应全国三十四个省、自治区、直辖市，部分省拆分为两个“省”，以满足四十九之数。

第四级，小分会——三百四十三个分会，对应全国600个市、地、州，部分市级单位合并，以满足三百四十三之数。

第五级，点会——二千四百零一个点会，对应全国二千八百个各县市区，少数县级单位拆分，以满足二千四百零一之数。

第六级，教会——一万六千八百零七个教会，对应乡级单位。

第七级，聚会点——十一万七千六百四十九个聚会点，对应小区和自然村。

每级下设七个单位，分别以A、B、C、D、E、F、G为联络代号。有专人负责，有固定的秘密活动人据点，组织内单线联系，以教内暗号接头。总会下设七个大会，每个大会下设七个分会，类推，故名“七七建制”。如果在某个区域有二十个信徒，就可以组成一个教会点，七个教会点就可以组成一个教会。门徒会的每级机构均设有“执事”（核心骨干）“配执事”“姐妹工”“联络工”“灵工”“善工”等职分，到下级工作的人员称为“奉差”。在分会以上设立“真理组”（又称清查小组）对违反条规的“执事”进行清查处理。

实际门徒会的组织机构第三级以下就不足七的倍数的规定，它的管理实际十分混乱，教主无力统摄全部事务。但这项规定，暴露了它企图全面“接管”国家政权的野心。中国成规模的邪教，大都这样的组织建制，这是中国邪教的突出特点，也是国外政界宗教界人士以此认识中国邪教的关键点。季三保这样对国家政治几乎一窍不通的人都觊觎国家最高权力，如果教主略有政治头脑，辅以邪教的非理性力量，其破坏力将不可估量。

门徒会教义反对偶像崇拜。它认为，中国民间信仰中各类的佛像、关公像、神怪等雕刻的东西，龙、凤、蛇等动物画像，人的照片、画像等，凡有鼻子有眼睛的东西，都属于偶像，邪灵会藏在这些图像里面。信徒家里如果有这些图案的话，就不洁净，会使信徒及家人不平安。信众家中凡有以上图案的物品或照片、年画、挂历等，都要除掉、销毁，使家中变得洁净，信徒以后也不能再拍照片。门徒会要求每个信徒用一大块白布，在上面缝上一个红布做成十字架，叫做“十字布”，悬挂在家中的墙壁上，采用中国式命名法，也叫“得胜旗”。这“十字布”成为了他们信仰的符号，信徒在家祷告时，要关上门窗在“十字布”下面祷告。不拜偶像及拒斥带有“脸部”特征的一切图画，显然受到伊斯兰教的影响。这与季三保和他的门徒会所在地区有浓厚的伊斯兰文化氛围相关。

门徒会的教义投合贫困地区人们的心思。季三保以神迹奇事诱惑信众，以治病济世拉拢人心，以毁灭淘汰的威胁牢笼信众。因为贫穷，更渴望互相帮助，穷帮穷，穷人之间互相周济。门徒会为此制定了《看顾工作的临时规定》《周济工作现行决定》等“文件”，对互相照顾、救困济贫作了具体规定，季三保要求这项工作经常化、制度化。《周济工作的现行规定》说，教会实行“二季一春”的季节性周济法，“统一管理、统一行动、统一安排、统一审批、统一周济、一次性落实”。“二季一春”的周济工作有三个中心环节：

1．春季二月到四月底，重点解决吃的问题；

2．夏季，四月间重点解决换季问题；

3．八月间及冬季重点解决冬棉问题。

门徒会高度重视这项工作，称这是“一项长期性的工作”，“整个工作的头等大事”，“神向人施行救恩的实施过程”。邪教主办“教”，让自己先富起来，从来都是大家帮他一人，不是他一人帮大家。门徒会却例外，他虽然没有把“共同富裕”当作自己的战略目标，“苦日子大家一起熬过去”却是他们的“最低纲领”。季三保不休止地讨论过穷日子问题，因为他的家乡的确非常穷。

门徒会的教义凸显中国西部贫困群体的狡黠和贪婪，季三保的神迹大多如此。如：他家的猪不吃粮食，却长得又肥又大；他家的庄稼不施化肥，不打农药，不除草浇水，却总比别人家的庄稼长得好；季三保随便那么一两句，原来是向神祷告，竟让瞎子睁开眼，聋子听见声，瘫痪病人行走如常，死人也被从阎王爷那里拉回来等等。他对信徒说，信“三赎”就可以吃上神赐福的粮食，不会有断粮的忧虑。信徒受此影响，深信只要祷告“三赎”，不用好好种地，庄稼也会长得好；有病不要看医生，只要祷告，自然就会痊愈。

《闪光的灵程》里对季三保勤俭节约有一段这样的描述：“吃烟方面，他总是节俭，用废纸卷烟，吃旱烟叶，人家丢的烟头，他也不愿糟蹋，一个个装进自己的烟包里。”捡烟头，是穷人的常态，这种赤贫阶层的行为一直持续到过滤嘴香烟普及市场。但季三保已经是神，就不能做到不抽烟吗？况且基督教反对抽烟，普通信徒抽烟还可以宽恕，季三保这样的传道人“道成肉身”的基督抽烟，罪过可不小。这样一个俗滥的人物，一旦把自己装扮成基督，就有为数不少的人趋奉不已，因为季三保的信徒全是比他还穷的穷人，他们遥想最富裕的生活，不外乎每天有白面馍吃，而且不限量，还能抽新鲜的叶子烟。他们想象中皇帝的日子，就是不干活，守着火炉吃烤地瓜。即使偶尔干一点活，比如上山砍柴，也使用金斧子、银扁担。

季三保给自己取名为“三赎”，即第三次救赎之意。他说，第一次是挪亚方舟的救赎，第二次是耶稣基督的十字架救赎，第三次是基督二次道成肉身的救赎。他自称为二次道成肉身的基督，于是他的教徒们都称他为“三赎主”。与季三保“同工”的另一位门徒会的领袖叫许明潮，是当地一个村民。许明潮是男性，但门徒会的宣传材料《慈祥的母爱》中却称他为“慈母”，与季三保结成“灵里的夫妻”，许明潮为“许赎”。季三保之所以要和许明潮结为灵的夫妇，是比照天上的耶稣。耶稣的妻子就是耶稣的灵，这一点又和洪秀全不谋而合，上帝的次子洪秀全与长子耶稣都有妻子，他们在天上，兄弟妯娌，同气连枝，但洪秀全在地上还有一个妻子，他便命名她为“又正月宫”，意为“副的正妻”，因为正妻没有跟他一起下界，“副妻子”随侍他的衣食起居。但这位副妻的服侍很不到位，闹到把他自己煮的饭锅砸碎，逼迫他出门流浪。妻子要离婚，季坚决不允许，因为神的妻子没有离婚这一说。不许离婚，没法不许妻子回娘家，既然“又正月宫”回了娘家，“正的正妻”的灵便从天上下降，依附在许明潮的身体上。

门徒会除了以上教义教规，为了让群众更容易理解这些教条，教会还模仿民间宗教，编制了“六条原则”和“十条诫命”：

六条原则：

如今你们信耶稣，首先给你们讲清楚：第一要忍耐，第二要和睦，第三改脾气，第四学好态度，第五要爱人，第六要在家孝父母，不敢（注：关中方言，不能）糊涂。阿门！[ 《灵歌130首·第一册（下）》]

十条诫命：

西奈山传诫命，上帝说摩西听，一条一条写得清，神的儿女当遵行。

第一条敬上帝，因上帝是独一，上帝以外没上帝，一切偶像是假的。

第二条不造像，不跪拜不烧香，跪拜烧香是愚妄，莫把泥人当爹娘。

第三条不妄称，神的名最尊重，若把古人当神敬，罪恶与拜偶像同。

第四条守安息，安息日神定的，一切工作都休息，当进教会敬上帝。

第五条孝父母，应许诫不可忽，二十四孝传今古，在世长寿多得福。

第六条不杀人，不恨人不骂人，恨人骂人如杀人，将来审判难逃生。

第七条不奸淫，见妇女不动心，起了淫念算奸淫，远报子孙近报身。

第八条不偷盗，若偷盗神知道，财物不论大和小，私意拿走算偷盗。

第九条不妄证，真和假要分清，若作假证陷害人，陷人入祸罪不轻。

第十条不贪财，若贪财祸就来，不义之财是大害，丧身败家遭毁坏。

诫命是真神定，归主者当遵行，耶稣替咱受罪刑，快快悔改求永生。[ 《灵歌130首·第二册（下）》]

门徒会用诗歌发布这些严肃的指令性文件，又在模仿天平天国。十条诫令教导人向善积德，提升修养层次，第五诫以下，看上去很像中国传统文化的内容，但这貌似善良的教诲之词，背后却是凶残的暴行。门徒会信徒为了实现自身的利益，漠视他人生命，制造了无数的祸端，给他人，给他人的家庭，给社会带来深重的灾难。

门徒会的组织严密，管理严格，传播方式快捷有效，几年间在中国得到迅速蔓延与扩张。门徒会在农村被打击，但并不收敛，反而逆势而上，把触角伸向城市，信徒从普通农民发展到知识分子、国家干部，还延伸到了国外。2000年前后，被判刑的门徒会骨干陆续刑满释放，逐渐聚拢在一起，门徒会邪教在部分地区呈死灰复燃之势。

编辑：Jackingsoul

终审：曙光